我们很难想象,现在的法官,还要背着国徽,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,而他去办的案子,很可能只是一头牛或者一只羊产生的纠纷。
今天,我们讲述的,就是这样一个法官群体的故事。说出来你可能不信,他们长年坚守在基层一线,对于办理一起普通案件而步行几十公里,早已习以为常。昨天、今天、明天,他们在广袤的草原上为了法律的尊严和群众的利益,风雨兼程。采访中,他们这样说:在这里,其实有两个法庭,一个在现实生活中,另一个,在法官心里。
法官现场办案。通讯员翟荣生。
马、汽车、国徽 6年前,一部反映云南基层法官生活的影片《马背上的法官》获得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大奖后,马背上的法官开始进入人们的视野。6年后,记者来到我省张掖市肃南裕固族自治县,再一次寻找基层法官的故事。 肃南县法院辖区与甘、青两省15个县市接壤,东西长约650公里。山大沟深、地广人稀、交通不便、通信不畅。该县祁丰法庭辖区1万平方公里,人口聚居远离法院或法庭,农牧民告状难、法院送达法律文书难、案件执行难、诉讼成本高。 见到祁丰法庭庭长魏莹尚时,他疲惫的眼神和脚上穿的鞋引起了记者的注意:这是双布满灰尘的黄色旅游鞋,和他身上笔挺的法官制服显得格格不入,而他的眼神略显疲惫。魏莹尚不好意思地说:“昨天早上4点多起床的,去240多公里外的牧区送达了一份判决书。” 像这样,往返数百公里只为送达一份法律文书对于每一个基层法官而言,早已成为工作的一部分。魏莹尚说:“上世纪八九十年代,法庭里有专人饲养马。那时,交通工具匮乏,法官去基层办案子,只有骑马,你们在电影里看到的‘背着国徽去办案’的情节,我们都经历过。2003年以后,骑马办案的情况逐渐少了,但是,就算在今天,遇到进入牧区的山路,个别情况我们还是会骑马的。” 肃南法院副院长安桂香在基层法庭工作了8个年头,她告诉记者:“我们外出办案,骑过马、坐过摩托车、搭过过路的煤车,很多地方,交通工具只能到达牧民的定居点,要想找到当事人,必须去牧场,剩下的路,只能步行。”“这时,就要看你的运气如何,牧场近的话走上20多公里,远的话,要走40公里。”安桂香说道。“很多农牧民居住在流动牧场,那里没有信号,所以,送达法律文书、开庭审理基本都需要法官上门找当事人,走个三四十公里,对我们而言,早已成为家常便饭。”魏莹尚笑着说道。“遇到需要当场开庭的案子,我们就背上国徽,到达牧场后,将国徽悬挂在帐篷上,开始审理。”魏莹尚说道。 牧场的路能有多远? 一位当地人给记者这样形容:“当你走了一天,看见牧场的帐篷时,你还需要再走3个小时。” 牛、羊、草场 和其他地方的法官不同,牧区的法官不但需要两条健壮的腿,还需要更多耐心和毅力。“牧区的特殊性使得我们不可能坐在办公室里办理案件。因为我们接到的诉讼很多都是牧场边界纠纷、牛羊归属纠纷,如果法官不亲自去牧场勘察,很可能无法判断当事双方孰对孰错。”祁丰法庭庭长魏莹尚说道。 2008年4月,祁丰乡珠龙关村发生一起纠纷。案件很简单,被告的羊跑到原告的牧场吃草。珠龙关村距离法庭120多公里,全部为山路,魏莹尚开车3个多小时抵达牧区后发现,草场长势、草场面积是双方最大的争议,当事双方情绪激动,见到法官均称自己受到损失。魏莹尚和其他工作人员迅速调取草场档案,了解涉案草场的长势情况;同时寻找当年参与划分草场的证人,进一步明确草场范围。最终,当事双方达成调解协议,由被告偿还原告7000元损失。如此简单的案子,魏莹尚前后跑了整整一个月。 去年9月,祁丰乡关山村发生了一起财产损害纠纷案。原告诉称自己的一头种牛让被告出售,而被告一口咬定,这头牛不是对方的!一头牛,就是这起案件的全部。魏莹尚和同事驱车70多公里,来到牧场。经过挨家挨户细致了解,那头被出售的种牛确实是原告的。同时,法官们还了解到,原告草场草势不好,他的牛常去被告的草场吃草,由此可见,被告卖牛的背后,还有对原告的积怨。魏莹尚决定当时开庭,在草原上悬挂起国徽后,该案开始审理,最终判定被告给予原告5500元损失费,原告退还2000元草场损失费,双方均未持异议。这个案子,从早晨开庭,一直到傍晚才结束。 11月,肃南马蹄法庭判决了一起离婚案,男方应分给女方100只羊。判决后,男方偷偷将羊卖了,女方去法庭申请执行。冰天雪地、山路崎岖,法官们骑着摩托车到达被告家里时,被告躲了起来。法官们判断,被告很可能前往放牧点了,当他们徒步20多公里到达放牧点时,被告依旧不在这里。失望的法官们拄着棍子一步步回到法庭时,已经是凌晨1时。这个案子,法官们6次上山,最终将财产执行;这个案子,他们花费2个多月时间,总行程1000多公里。 通往牧区的路。通讯员高新房。 你的草还是我的草?你的牛还是我的牛?离婚时该分多少只牛羊?草原上的法官们受理的案件,都是这样琐碎的家庭邻里纠纷。有一位基层法官告诉记者,他一生中审理案件的最大标的,没有超过10万元,这在发达地区来看,简直不值一提。但在牧区,法官的意义不仅仅是断案子,他们坚持的意义是把法律知识一点一滴送到农牧民身边,这远比断案子重要得多。 基层法官顾文红说:“老百姓都叫我们‘土法官’,因为这里的法官不仅需要法律素养,还需要掌握农牧知识,一个10年工作经验的基层法官,基本就拥有农牧民所掌握的各种知识,牲畜的毛色、齿龄、公母,草场的大小、长势……” 所以,这些背着国徽的法官还有着特殊的身份:司法干事、调解员、炊事员、司机甚至是村干部…… “仇人”、兄弟、法官 肃南皇城法庭,辖区3700平方公里,人口8500人。这里风景宜人,曾是成吉思汗的孙子致比铁木尔的夏季行宫,但是,冬季严寒,风雪交加。安学明法官就在这里坚守了整整13年。 他说,老百姓打官司,那是信任法官,他们觉得,法官就是最公正的。很多时候,一场官司涉及几百元钱,但是牧民们就是要亲眼看法官断案子。我们的案子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,但是对于个体的老百姓而言,这都是大事。 安学明说:“刚开始,很多人输了官司,就开始闹情绪,和法官作对。时间长了,他们懂得法律了,知道如何遵守法律了,我们都成了好兄弟、好朋友,他们对于法官的敬畏,也是对法律的敬畏。” 1999年,安学明带着书记员骑着马,走了4个多小时办理了一起离婚纠纷案。案件判决后已到傍晚,女方可以分到18只羊。鉴于双方达成一致,安学明决定当场执行。执行完毕,女子站在山梁上唱了一首民歌,唱完之后,女子告诉安学明,她的家就在山梁的另一边,等过了这个夜晚,她就可以回家了,感谢法官可以让她顺利回家。 2002年,为处理一起草场纠纷案件,安学明吃住在草原三天三夜,最终将双方矛盾化解。7年后,安学明再次路过这片草原时,原被告都来接他,安学明高兴地告诉记者:“他俩不但化解了矛盾,还成了好朋友。” 顾文红法官说:在基层10多年了,很多人都因为打官司,和法官成了朋友,诉讼双方也成了朋友。有的两口子闹离婚,说什么也不过了,我们就去家里调解,一次不行就去两次,两次不行去三次,最终,小两口决定不离婚了。现在,小两口的日子过得很好,每年过年都要拉我去他们家吃饭。 安桂香告诉记者:我们每次在草原开庭,都要邀请原被告的亲友、村干部到场,审一个,教育一片。目前,基层法庭所办理案件,均无上诉、发回重审的情况,牧区群众法律意识明显增强。 采访中,记者遇到一个又一个“背着国徽”的法官,说起工作的艰辛,他们大多淡然一笑:不就是跑跑路,断几头牛的官司嘛。事实上,长年的风餐露宿,使得他们大多患有风湿、类风湿性关节炎;他们大多成婚迟、孩子小,魏莹尚法官,今年45岁,孩子不到5岁;安学明法官,今年42岁,孩子6岁…… 没有人帮我们统计,这些朴实的基层法官一生中到底走过多少路,几万公里或者十几万公里;也没有人去仔细数数,他们挨过多少冻、在变幻莫测的草原上经历过多少生死考验;有人说,这些平凡的基层法官是小人物,但是,牧区的牧民们说,这些小人物,给他们办了大事情,一办就是几十年。 和一位法官交谈时,记者问他,当初走上法官岗位,有没有想过,自己的一生,会如此平凡地走下来,一名法官的人生价值在哪里体现?这位法官沉默许久,然后说:“我们的人生价值就在草原。在这里,有两个法庭,一个在现实生活中,另一个,在法官心里。” 转载编辑:高新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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